延伸进山腹的那一条裂缝,阴冷潮湿,纵深处吹来的风散发腥腐味,阴寒刺骨。梅梅走了一会儿,就忍不住蜷缩身体,打了个寒颤。
但身体再冷,梅梅也没有停下,反而加快速,顺着裂缝深入。
这条通往蛇窟的裂缝,是梅妖花了很大心思找到的,偷偷来看过大哥,给他带来不少外面的花草野果,给他活下去的信念——总有一天,能回到地表,再去看那些沐浴在阳光里的花草树木。
被送进蛇窟的少年,直到死,都生活在阴冷潮湿的蛇窟,因为蛇类喜欢这样的生活环境,那条母蛇也不例外。
进入蛇窟之后,大哥就终年不见阳光,闻不到草木的清香和花果的芳香,有的,只是阴冷潮湿的空气,混杂着腐烂和腥味味,还有幽暗的光线。
梅妖送进去的花草野果,是这几年中,大哥跟其他身陷蛇窟的少年们,最珍视的礼物。
这几年来,梅妖从这条裂缝偷偷接近蛇窟,一直没被那条母蛇发现,就是大哥跟少年们合力隐瞒的结果。
今天,过来的不是梅妖,是梅梅。
她来到裂缝的尽头,从那个不到三寸大的洞口往里看,目光惊骇:“啊!”
蛇窟中,那条母蛇没有离开,庞大的蛇头,咬住一个青年,正在吞咽。
那个青年的身体像被抽了骨头的布偶,软塌塌的,被母蛇一点点的吞进去。他的头倒垂,长长的头发油腻粘连,挡住了他的脸。
在梅梅惊呼出声的刹那,母蛇听到了,蛇眼中凶光暴起,蛇头摆动,也让那个青年的脸露了出来。
顾文在古井口看清楚了那张脸,赫然是梅梅的放大版,没有梅妖的魅惑,却也是漂亮得不像话。
梅家姐妹的大哥,死了?
顾文都觉得接受不了,一条碧桫树枝条激射而出,快如闪电,缠上蛇劲,拼命的勒,不让母蛇把那少年吞进去。
与此同时,顾文对梅梅说:“把我古井台扔进蛇窟!”
梅梅震骇之下,手抖了,核桃大的古井台掉在地上,要不是碧桫树枝条缠在母蛇蛇颈上,这一下古井台肯定滚进裂隙下方去了。
顾文借着碧桫树枝条之力,把古井台拽进蛇窟,古井口倒扣在蛇头上,神器板砖猛的砸下,砸得母蛇头部血骨崩开。
下一秒,顾文连蛇带人,一起扯进古井台。
紧接着,碧桫树枝条激射而出,缠上洞窟外的梅梅手腕上,再把核桃大的古井台拽出去,然后,他对梅梅说了一声:“快跑,往山腰上跑!”
蛇窟内,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,让蛇窟内的少年都惊呆了。等到梅梅带着核桃大的古井台跑远了,他们才反应过来,惊恐喊叫起来。
他们的喊叫声,传出去,很多蛇神族人都听到了,但没人管,有些人还露出猥琐淫邪的笑容,都在想象一些不堪的画面,却没有一个人想到,母蛇出事了!
蛇神山中,实权长老最宠爱的嫡系小辈会出事,这不是开玩笑吗?
就算那些少年说出去,也不会有人相信。
梅梅本来听到蛇窟中传出的惊恐喊叫,紧张得心都提到嗓子眼,以为接下来就会遭到强大的守卫围剿。
谁知她一直跑出那条地面裂缝,顺着上山的路跑出好大一截,都没有人追过来。
“梅梅,好样的,继续跑,跑到半山腰,找到那个攻打殿堂的人,把古井台给他,什么都不要说。”
顾文高兴在的古井口对梅梅说道。
梅梅表现不错,就算出了一点小岔子,结果还是很完美的。现在,像她这样的小丫头往山上跑,也不起眼,应该能顺利把古井台交给东子。
梅妖悲喜交加,大哥死了,还差一点被母蛇吞吃入腹,还好在最后关头,被顾文拦截,把他跟母蛇都收进古井世界,不至于让大哥葬身蛇腹。
但,救援还是迟了一步,大哥死了!
“大哥,对不起,我来晚了,我要是路上再跑快一点点就好了!要是我碰到顾文的时候,就带他过来,不要浪费时间,你就不会死了……大哥!”
梅妖哭得撕心裂肺,痛不欲生,身体里有一种浓烈得化不开的恨意爆发,化为滔天的杀戮之意,一头乌黑如墨缎的长发,瞬间全白。
“啧,白发魔女!”顾文惊叹。
梅妖抱着从蛇口中拽出来的大哥的尸体,狭长的蛇眼中血水流淌,一种带着蚀骨恨意的声音响起。
“大哥已经死在了深渊里,我怎么能就放任那些该死的蛆虫,还继续生活得阳春白雪,我要拖着他们一起到深渊中沉沦!”
顾文听了,都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,他这是释放了一尊女魔头出来了吗?
“咳咳……那个梅妖啊,我们先用神树树汁,把你哥的尸,不是,你哥的身体用树汁浸泡,说不定他还能有生机未断,等下跟东子会合之后,说不定东子能有办法的。”
为了安抚梅妖,顾文给了一个不太靠谱的办法。
梅妖几乎被恨意冲毁的神智,有些理解困难,朝顾文转头看来,慢了半拍,赤红的眼睛闪了闪,用一种轻得几乎听不到的颤音问:“大哥还可能救活?”
顾文的声音不由自主的放轻了:“死马当活马医吧,也许有用呢!”
反正得让梅妖情绪稳定下来,冷静之后,就不会再被恨意冲毁理智。他可不想让梅妖变成一尊女魔头。
秋莹性情大变,都够让东子操心伤神了。
他可不想看到梅妖也跟秋莹一样……不对,他跟梅妖临时伙伴的关系,跟秋莹和东子夫妻关系能一样吗?
为什么他要替梅妖操心,算不算狗逮耗子多管闲事?
顾文拷问自己的内心,察觉到一丝异样,有些忐忑,又想回避。
不行的!
在白山基地还有一个萧湄儿,有了超越友谊的男女关系,他们都差点订婚了,他不能当个始乱终弃的渣男。
顾文把目光移开,不去看梅妖那双赤红的眼睛,故意装作平淡的说:“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,我只是觉得你大哥尸体还没硬,也许还能抢救一下,要是救不活,你别怨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