田明国从东来顺火锅店出来。
衬衫随意的搭在肩头上。
脚下有点踉跄。
他喝了不少的酒。
干瘦的脸颊上,写满了醉意。
左侧额头上的刀疤,看上去又红又亮。
那是他二十岁时,和人打架留下的伤。
他一直引以为傲,是他青葱岁月的印章。
从十几岁开始混迹社会。
不知道殴打过多少人,也不知道被多少人殴打过。
要说他活了四十几年,最得意的只有两件事。
第一件事,就是额头上这道伤疤。
这使他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因为这道伤疤吓跑了不少人。
甚至很多人,背地里给他取了个绰号:刀疤明。
第二件事,就是他在二十四岁那年,睡了那条街上最漂亮的女人,而且还为他诞下了一个漂亮的女儿。
一度,他非常爱这个女人,甚至愿意为她付出一切。
可这个世界上,没有永恒的爱情。
某个早晨醒来,女人带着女儿离开了。
那一年,他三十岁,女人二十六岁,而女儿只有六岁。
他发疯了似的到处找那个女人。
可她却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,彻底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。
他痛苦、沮丧、失落……他明明对她那么好,她为什么要离开呢?
嗯,也许是有几次自己醉酒,动手打了她的缘故吧?
可是,他真的爱她,难道这还不够吗?
两年后,他终于找到了她。
原来,她一直都躲在这个城市的角落,悄无声息的生活着。
他想要再续前缘,可被女人无情的拒绝了。
于是,他决定报复她。
用女儿逼女人给他钱。
从开始的几百块,到最后变本加厉到几千块。
女人带着女儿躲他。
他就阴魂不散的找到他。
然后不断的重复着。
直到这一次,女人躲了他三年之久。
可是,只要女人还在这个城市,他就一定有办法找到她。
不久前,他从女人的手中勒索了五千块钱。
他不在乎女人通过什么方法弄到的钱。
这笔钱,他仅仅用了几天的工夫,就挥霍一空。
喝酒、赌钱找女人……这就是他生活的全部。
反正,钱花光了,他就去找女人要。
如果对方不给,他就用女儿威胁她。
这一次,他决定要两万块。
两万块,足够他潇洒一阵子了。
毕竟,不能把对方逼得太紧。
没想到,女人竟然答应了。
约好了今晚去女人的家里拿钱。
他不禁有些小小的兴奋。
女人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了,可比她少女时还要美艳动人。
那是一种成熟女人才拥有的魅力。
他在想,等拿到钱之后,一定还把女人睡了。
其实说起来,他有段时间没有碰女人了。
现在找女人,价格太昂贵了,哪比得上免费的?
田明国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。
出租车向朵朵公寓飞驰的时候,他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:九点四十分钟。
距离约定的时间,还有二十分钟!
二十分钟后,他不但会拿到钱,还会把女人推倒在床上。
想想,他都觉得兴奋。
九点五十五分。
田明国下了车。
仰头看了一眼朵朵公寓二楼最末尾的那个房间。
那个房间的门,隐藏在角落里,一侧墙壁的阴影使它看起来有些不真切。
田明国深吸了一口气,尽量压制着醉意。
他又将搭在肩头的衬衫穿好。
毕竟是和老情人见面,总要体面一点。
走上公寓一侧的台阶,上了二楼的楼道,向着最里面的房间缓缓前行。
田明国发现,二楼一共有二十个房间,可其中大部分都是空置。
偶尔两家有人居住的痕迹,可房间里却是黑乎乎的。
他知道,住在这种公寓里的人,十之八九都是在附近的打工一族,他们多半都是在午夜之后才能回来。
走到十九号房间门前的时候,田明国放慢了脚步。
他发现,十九号房间里亮着灯,灯光有些昏暗。
透过窗子,可以看见里面的情况。
房间里空无一人,四处堆满了书籍。
靠在窗前有一张书桌,桌上放着一支咖啡杯,杯子里还有剩余的咖啡,隐约冒着热气。
看样子,房间的主人要么在卧室里休息,要么临时有事走开了。
在咖啡杯旁边,摊开着一本日记本,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。
在这些字迹当中,他似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。
他不禁勾了勾嘴角,自言自语的说:“原来这里住了个变态,想打我女人的主意。哼,要是被我撞见了,一定打他满地找牙。”
这仅仅是一个小小的插曲。
他的脚步,在二十号房间门前停下。
咚咚咚——
寂静的夜里,响起了敲门声。
里面传来轻轻的脚步声。
接着,房门打开了。
夏静茹站在门口,脸上没什么表情。
田明国的目光,越过夏静茹的肩头,朝里面看了一眼。
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。
脸色看起来有些阴沉。
田明国皱了皱眉头,心里头有些不高兴。
“你进不进来?”夏静茹语气冰冷的问。
田明国嘿了一声:“原来你相好的也在,真是让我空欢喜一场。”
夏静茹没有理会他的调侃,转身走回到沙发前,坐在了那个男人的身边。
田明国翻了翻白眼儿。
心想看来今晚只能拿到了钱了。
他迈步走了进去。
夏静茹没有请他坐的意思。
田明国也没在意,就那样站在门口。
这时候,沙发上的男人站起身说:“小夏,我回去取钱。”
夏静茹点点头。
男人朝门口走去。
田明国向旁边挪了一步,忍不住揶揄说:“你这相好不错,愿意替你出钱。”
夏静茹冷冷白了他一眼:“一会儿拿了钱马上离开我的家,我不想再看见你。”
田明国咧嘴笑,额头上的伤疤一跳一跳的。
夏静茹脸色变了变。
每次田明国的伤疤跳,就意味着他要发火。
而且,他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味儿。
这让夏静茹不禁回想起和田明国在一起的时候,他每次喝醉了酒,额头的伤疤就会跳,她就会遭到毒打。
等田明国醒酒之后,又会跪在地上向她道歉忏悔。
最初的时候,她还能选择原谅。
可一次又一次,不断的重复。
这让她不但感觉疲惫,也感觉到深深的恐惧。
田明国就是一个变态。
早晚有天,她会死在他的手里。
于是,在某个早晨,趁着田明国熟睡,她带着女儿偷偷的走了。
可噩梦并没有因为她的悄然离开而结束。
当田明国再一次找到她的时候,另一场噩梦就开始了。
一想起这些,她浑身上下都会泛起一层鸡皮疙瘩,越发的恨田明国。
可她一个女人,又能做什么呢?
“你忍心看我一直站在这里吗?”田明国忽然打断了夏静茹的思绪。
夏静茹厌恶的说:“想坐,自己找地方。”
田明国几步走到沙发前,挨着夏静茹坐下。
他坐的位置,正是刚刚李庆丰坐过的地方。
夏静茹本能的向一侧挪了挪。
田明国身上的味道,让她感觉到呕心。
她只想让他马上离开这里,永远都不要再见面。
这时候,隔壁传来开门声。
接着,就听李庆丰大声说:“小夏,带你的朋友来我家一下,我不小心把钱弄散了。”
夏静茹愣了愣,猜不出李庆丰是什么意思。
可她还是站起身对田明国说:“走吧,去隔壁拿钱,拿到钱请你马上从我面前消失。”
田明国耸耸肩:“有钱什么都好说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