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二月十七日早晨八点钟。
大邱村来了辆警车。
在村口的友谊商店门前停下。
警车里下来一个身材中等的民警,年纪三十出头,嘴唇留着两撇小胡子。
他径直走进了友谊商店。
老板娘正拿着拖把拖地,见有警察进来,顿时就停了下来,好奇的看着来人。
小胡子礼貌的说:“大姐,来包香烟。”
老板娘哦了一声,转身去柜台里拿烟。
小胡子就靠在柜台边上搭话:“大姐,跟你打听个事儿。”
“啥事儿?”老板娘忽然想起,对方只说要买烟,却没说要哪个牌子的,就问:“你要哪种?”
“玉溪,中支。”小胡子笑眯眯的说。
老板娘就拿出一盒玉溪放在柜台上:“二十六……呀,你刚才说要打听啥?”
小胡子一面掏钱,一面说:“就是打听下,你们村武乘龙家住在哪儿?”
老板娘朝东边努努嘴:“村东头,最后一趟街(gai)就是。”
小胡子拿过香烟打开包装,取出一根叼在嘴上,在身上的衣兜里摸索了半天,也没有找到火机:“老板娘,再来个打火机……”
老板娘又拿了个火机:“火机不要钱。”
“谢谢。”小胡子点燃了烟,深深的吸了一口。
老板娘趁着这个空挡给他找零钱:“警官,你们找小武干啥?他出事儿了?”
小胡子笑了笑,摇头说道:“没有,我们所里接到警情通知,报警的是武乘龙。”
老板娘愣了一下:“报警?我们村也没出啥事儿啊?这个小武,一天到晚总是喜欢没事儿找事儿……哦,找你七十四。”
小胡子把零钱收了,却一点走的意思都没有,反而说道:“听武乘龙说,你们村有户人家院子里这几天有挺大的臭味儿。”
没想到,他话音刚落,老板娘就哎呀一声:“他说的肯定是老范家。”
小胡子挑了挑眼眉:“你们也都闻到了?”
老板娘点头说:“全村人都闻到了……老范他家都半个月没人了,也不知道干啥去了……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的,他家院子里就飘出难闻的臭味儿。警官,你说说,这大冬天的,也不能有啥东西烂了,咋能有臭味儿呢?”
“老范家在哪儿?”小胡子问。
老板娘又朝东边努努嘴:“离小武他家不远,就在村东头把村边儿。”
小胡子点点头:“大姐,麻烦你了,谢谢。”
老板娘笑说:“警官,你真客气,慢走。”
小胡子转身出了友谊商店,上了警车副驾驶。
警车里还有两名年轻的民警,其中一个是司机,另外一个坐在后座。
见小胡子回来了,后座的年轻民警就问:“王所,咋样?”
小胡子透过车窗,看向村东:“武乘龙家在村子东头儿,臭味儿的来源是他家邻居。走吧,我们过去看看什么情况。”
警车缓缓开动,向村东而去。
…………
武乘龙是大邱村的村民,家里有辆小面包车,农闲的时候,他就开车帮人送送货载载客,赚取外快,小日子过得挺滋润。
可这几天,却有点心烦。
倒不是因为别的,而是住在他家斜对面的范有才家,时不时的就有股子恶臭飘出来,按说这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。
可这两天偏偏赶上西北风,那股臭味儿无巧不巧恰好飘到他家院子这边。每天只要一开门出来,就能闻到。
他老婆因为这事儿,见天跟他絮叨,让他去范有才家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腐烂了。
武乘龙倒是想去问个明白,可范有才家,从半个月前就人去楼空,谁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。
说起这件事儿,还挺离谱的。
前一天武乘龙给人送货回来,还看见范有才在院子里扫雪,他还停下车闲聊了几句。结果第二天一大早,范有才家的院门就上了锁,一家三口人都没了影子。
他清晰记得,那天是十二月十四号。
这点小事儿,他肯定不会放在心里。
现在是深冬季节,农活早就忙完了,说不定人家走亲戚窜门去了。
不想范有才一家人,这一走就是十几天,也不见回来。
也就是这个时候,范有才家里就飘出了那种令人闻了直反胃的臭味儿。
一左一右的邻居,都被这臭味儿熏的够呛。
但是人家没人,也不好翻墙进院,查看究竟。
大家都在背地里猜测,肯定是范有才家有什么东西烂了,没人清理,才散发出这么浓烈的臭味儿。
昨晚,武乘龙被他老婆唠叨的太烦了,晚饭的时候喝了两杯烧酒,借着酒劲儿就拿了手电,跳进范有才家的院子。
走到房前,趴窗户往屋里看了半天。
可惜,冬天村里家家户户都订着厚厚的塑料布,黑灯瞎火的屋子里黑乎乎的,也没看出个子午卯酉来。只是影影绰绰的看见范有才家东屋的火炕上,被褥什么的都没有叠起来,鼓鼓囊囊的堆在炕上。
武乘龙当时心想,老范家真够窝囊的,出门前竟然连被褥都没叠起来,也不怕邻居们笑话。
他回家之后,把这事儿给老婆说了。
老婆也鄙夷的说:“老范那个老婆,平时就不是个干净利索的人,家里也不收拾,乱得跟猪窝似的。我说小武,你到底看没看见他家啥玩意儿烂了?”
武乘龙就苦笑说道:“黑灯瞎火的也没看见啥……”
老婆连连摇头:“真是怪事儿,按说这大冬天的,也没啥东西能烂的……我说小武,你觉不觉得,他家飘出来的那臭味儿,好像是死孩子的味儿。”
武乘龙撇嘴说:“可拉倒吧,整的好像你闻过死孩子味儿似的。”
老婆一本正经的说:“我咋没闻过?小时候咱们村南边那个大坑里,不是有人把死孩子往哪儿扔吗?我还在跟前看过呢。”
武乘龙砸吧嘴说:“你小时候胆子比我大多了。”
两口子闲聊的话,很快就翻篇了。
可武乘龙心里头却有点犯嘀咕。
一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,越想这事儿越蹊跷。
于是第二天一大早,就趁着去厕所的工夫,打了报警电话。
心想还是找警察来看看咋回事,万一老范家家里真有个死孩子烂了,那可是天大的事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