仅仅第一页日记,仅仅寥寥数语,张青川却已经道出了对小鱼的万般愧疚和忏悔。
字里行间,皆是悔恨,皆是爱意,皆是思念。
叶静心不屑的冷哼一声:“纯属马后炮,早干什么去了?这个世界上,没有后悔药,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。”
小宛摇摇头,幽幽的说道:“每个时代的人,思维方式都是不同的。我觉得,这即是那个时代的悲哀,也是张青川和景小鱼的悲哀。”
“请问,这个景小鱼到底是谁?当年,她和我爷爷之间,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?”张雪小心翼翼的问。
很显然,她从拿到这本老旧日记的时候,脑海就已经给被无数个问号填充满了。
“景小鱼,是一个深深爱着你祖父的女人,也是被你祖父伤害最深的女人,她死于你祖父的手。”陈淑敏语气凝重的说道。
张雪顿时露出震惊之色,咽了口吐沫:“这,这都是真的吗?我爷爷日记里一直都在写,是他亲手害死了景小鱼,原来都是真的?”
李沐阳几人,都默默的点点头,心情异常的沉重。
过了许久。
李沐阳才缓缓翻开日记继续看下去。
后面有很长一大段时间,日记的内容,都是张青川反反复复忏悔和思念。
一直到一九四四年年中,出现了一篇内容极短的日记,上面只写着:小鱼,我要去执行一项特别危险却又非常重要的任务。
再翻到下一页的时候,时间已经过了一年半。
一九四五年十一月六日。
天气:小雪。
外面飘着小雪,天气很冷,办公室的火炉烧得很旺。
小鱼,告诉你一个好消息,我和一个叫蓝红芳的女人好上了,她也是我们共青团的,是一名优秀的党员,工作方面非常突出,性格也非常好,同志们都很喜欢她。
办公室的韩秘书,对她也有那个意思,经常会主动献殷勤。可她却对我情有独钟,总是找机会接近我。
总之,一切都发生的很自然。我们已经向组织打了结婚报告,如果顺利的话,年末就会得到批准,我们计划于明年五一前后正式结婚。
小鱼,请相信我,不管到任何时候,发生任何事情,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你,我对你的忏悔也不会停止。
如果,人生有来世,我一定会跪在你的面前,向你赎罪。
李沐阳看完这一篇日记,不禁摇摇头,自言自语的说:“张青川要结婚了,是因为他对小鱼释怀了?还是怀着这份愧疚而又要去伤害另外一个女人呢?”
叶静心哼了声:“要我说,他写来写去,无非就是自我心理安慰罢了。真要是对小鱼愧疚的话,为什么不孤老终生呢?”
小宛和陈淑敏彼此对视一眼,只觉得叶静心说的没错。张青川决定开始一段新的生活,新的爱情,说明他对小鱼的愧疚并没有他自己写的那么深重。
李沐阳收回心思,继续看日记。
后面的内容,渐渐没有了小鱼,反而是记录了一些张青川和蓝红芳相处的点点滴滴,生活琐事。
时间来到了一九四九年那个举国欢庆的日子。
一个伟大的,崭新的国度诞生了。
一条东方巨龙,终于要腾飞了。
张青川,却在这个具有历史性的日子的夜晚,写下了一段令人摸不着头脑,却透着古怪的话:小鱼,还记得五年半前,我去执行的那项特殊的任务吗?任务的本身,没有什么可以说的。但是,在那个过程中,我结识了一个人。
这个人,是一位火居道人,自称张离,没有具体的道号,熟悉他的人,都叫他张老道。
和张老道相识,是在一个很平常的情况下,没有什么好说的。
一开始,我以为,他就是一个骗子,靠着三寸不烂之舌混饭吃的。
可是万万没有想到,他看见我第一眼的时候,就说:我看得出来,你身上背负着罪孽,是几辈子都还不清的罪孽。
我当时吓了一跳,张老道待的地方,我从来都没有去过,也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,他是怎么一眼就看出来的呢?
于是,我就试探的问他:张老道,你凭什么说,我罪孽深重,背负几辈子都还不完的罪孽呢?
张老道却什么都不解释,只说有一天,我一定会再去找他的,到时候他会帮我。
作为一名党员,我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,无神论者,根本就不相信这些怪力乱神封建迷信。心想这肯定是张老道惯用的伎俩,我要是日后找他,他必定会借此狠狠敲我竹竿子。
虽然心中尚有疑惑,可我也没有去多想,我在外面花费了一年半的时间,完成了组织交给我的任务,顺利返回了家乡。
可就在今天,这个举国欢庆的重要历史时刻,所有的往事,就像潮水一样冲进了我的脑海里,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。它们就像附骨之蛆,疯狂的啃食着我。
小鱼,告诉我,是不是你对我的怨恨,制造了这一切?
李沐阳从日记中收回视线,眉头已经皱成了一个疙瘩。
他深深的看了张雪一眼:“张女士,恕我冒昧,可以请教你一个问题吗?”
张雪耸耸肩:“当然可以。”
李沐阳举起日记本:“这篇日记你肯定已经看过了?我想请问,在一九四九年国庆那天,你祖父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?我想,你父亲肯定会跟你提到过吧?”
张雪脸色变了变,抿了抿嘴唇,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:“是的,我十一二岁的时候,父亲有次喝醉了酒,的确提到了那年那天发生的一些事情。”
“愿闻其详。”李沐阳说道。
张雪脸颊抽搐了几下:“那天晚上,我爷爷和奶奶发生了争吵,据我父亲说,爷爷奶奶的感情一直都非常的好,从来都没有闹过别扭,彼此相敬如宾。可那晚,爷爷非常的反常,还打了奶奶的耳光,砸了家里的家具。”
“后来,是住在隔壁的团里的同事闻讯赶到,才把他们劝开。据我父亲回忆说,爷爷那天表情很奇怪,是那种说不出来的奇怪,怎么来形容呢?就像是,就像是一个身怀血海深仇的人,忽然见到了仇人似的……总之,就是那个意思,毕竟当时我父亲还年幼,记忆非常的模糊。”
“吵架之后,爷爷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。第二天早晨,人就失踪了,没有留下只字片语,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。”
“等爷爷再次回家的时候,已经是一年以后,他身染重病,卧床不起,整天都精神恍惚,而且夜里常常说梦话。一直到他去世前,都是这样的状态。”
说到这里,张雪看了一眼李沐阳手中的日记本,喃喃的说道:“直到我看完这本日记的后半部分,才对当年发生在爷爷身上的事情,有了一些了解。”
李沐阳嘴角勾了勾:“如果我猜得没错,张青川消失的这一年,是去找火居道人张道长了。而且,日记的后半部分,肯定记录了他找到张道长之后发生的事情吧?”
张雪点点头:“没错,正如李先生所说。这也是,我千里迢迢来找李先生的真正目的。”
李沐阳放下日记本,转头看了一眼窗外:“时间过得真快,马上中午了。小敏,午餐都安排好了吗?”
“安排好了,我们随时都可以就餐。”陈淑敏忙不迭的回答。
李沐阳说道:“那就先吃饭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