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快!跑起来!再坚持一下…”江渚拉着艾莉娜的手,带着母亲在漆黑无人的街道上奔跑。在他们身后转角的小巷里,隐隐有火光和呼喊声传来。
“嗯…!”虽然已经喘到喉咙发痒,但艾莉娜还是咬牙跟在后面,不让自己掉下队来。
“走这边!注意脚下…”略微停在了岔路口,江渚的双眼泛白已然开启了暂时不太灵光的魔眼。即便是布尔加特这样的大城,到了夜晚也是少有灯火的。
除去几条大路与商会驻地门口被要求设立了路灯外,其他的居民区与小巷则大多一片漆黑,只能祈祷会有油灯或蜡烛的光芒从窗户内照出。
但对江渚来说,黑暗反倒是极佳的庇护,虽说魔眼的功能受到压制,但用作看路还是绰绰有余。他拉着已经奔跑不动的妹妹和母亲,躲进了一处浅浅的小巷,不断向外张望。
胸口处阵阵热浪传来,让江渚身上的疲惫与剥离感减弱了许多,他摸了摸怀里的那面巴掌大的镜子,心中叹了一口气。厄里斯之镜…能从中看见自己所期望的未来吗?
傍晚时分,江渚在农神像后的镜子里,的确看见了自己的身影…但是,镜子里的内容他并不太想回忆,宿命也好、运势也罢,江渚从来不相信这些,与其去纠结这些尚未发生的事情,倒不如专注于眼下。
不过他还是取下并带走了镜子,他有预感这面镜子似乎和这片空间的形成有关…或许自己可以靠它从中脱身。
“这边!!快!你们几个去那里!”
一队举着火把、僧侣打扮的神职人员停在了大道路口,分出来两队人拎着束棒与火把钻进了周围的小巷。江渚转身招呼了下身后的妹妹与母亲,便猫着腰从小巷另一头钻出。
傍晚取下魔镜后,江渚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旅馆,但还是被前来搜查的裁判所执勤人员给堵住了。虽然靠着武力强行突破了拦击,但江渚三人也立刻成为了被全城通缉的对象。
眼下城门关闭,各条主干道上也被拉上了铁链,大多有人看守。带着艾莉娜与母亲赶去和珀莉约定的子爵府,便成了唯一的选择……
“沃尔特…孩子,别管我们了,你自己走吧…”母亲半弯着腰,停下了脚步不住地咳嗽,“妈知道…你变成好孩子了,好啊…妈很开心。”
江渚紧咬着嘴唇,心中五味杂陈。甚至连他自己也不清楚,为何他会变得这么“入戏”。不止是母亲,一旁的艾莉娜也同样精疲力尽了。常年体虚加上营养不良,让她们根本无法负担这种程度的逃亡。
不能再这么躲了…江渚看了看街道的位置,估计距离子爵府还有两个街区。他双手叉腰心思动了几下,本来想偷偷转移过去,但是估计是行不通了,周围的包围网也在不断缩小,停在这儿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儿。
路边巡防的士兵举着火把,正一脸哈欠地靠在墙边,等待着下面换班的人过来交接。破空声响起,数发风刃不知从哪个角落升起,如利箭般划破几人的肩头,鲜血绽开伴着惨叫。
“那里!那里有人!”带头的队长猛然敲响自己手上的椭圆形铜片,嘈杂的声响立刻裹挟着呼喊传遍了附近数个街区。
而江渚却是拉着母亲和艾莉娜,沿着直线向子爵府奔去,一旦看见有前来围追的警卫士兵或是僧侣,他都是抬手丢出几发风刃,不求杀伤只是延缓一下对方前进的脚步。
既然已经做好了暴露的准备,那就一口气冲过去!
身后的追兵越来越吵,所幸江渚之前悄悄绕开了几层包围网,刚刚暴露倒也没有立刻撞上大股敌人。碰见只有几人的巡逻队,都被江渚几拳撂倒,顺利穿了过去。
“沃尔特!这边…快来!”
刚刚靠近子爵府后门的街道,江渚便看见一身红衣的珀莉早早等在了后门门口。江渚身后背着扭到脚的艾莉娜,远远对珀莉点了下头,拉着母亲一同跑了过去。
“谢谢你,珀莉…”
江渚将艾莉娜放下,感激地看着眼中泛着些许泪光的红衣少女,珀莉却捂住了嘴一把抱住江渚,不停抽泣起来。江渚有些尴尬地抬着手不知道放在哪里,但也没有推开少女,任由她宣泄着情绪。
“好了…帮我照顾好母亲和艾莉娜…拜托了!”
江渚感受着那属于沃尔特躁动的情绪,与初次见面时的爱慕与羞涩不同。似乎眼前的红衣少女让沃尔特十分愧疚与不舍。看着缓缓松开怀抱的珀莉,江渚轻轻推开了女孩,又抬眼扫过被佣人们扶着的母亲和妹妹,最终毫不犹豫地转身冲出了子爵府的门廊。
“沃尔特!!”
“哥哥…!”
…………
听着身后不断呼喊自己的三个女人,江渚咬着牙忍住没有回头…他能感觉到,沃尔特的情绪已经渐渐有些和自己融合了…这不会是一个好的兆头,如果自己经历了沃尔特的一生?不断咀嚼着他的情绪,那自己…究竟是江渚还是沃尔特呢?
“喂!!喂!”
江渚一边大喊,一边朝街角对面的小巷跑去,他自知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,剥离感越来越重,他甚至有些难以控制自己的身体。
躲进子爵府自然可以避开追捕,但追击到这里依旧一无所获的宗教裁判所和弗雷德,肯定是会去找珀莉家麻烦的。江渚并不想亏欠珀莉太多,所以最好趁自己还能动弹,提前将追兵引开…并且给他们一个“交代”。
“快追!就在那里!”身后的吵闹声逐渐浓厚,皎白的月光下,江渚在布尔加特的街道上一路狂奔,丝毫不在意目的地在哪,道路选哪条。
“你也是这么想的吗?沃尔特?”江渚有些自嘲地笑了笑,混乱的他已经分不清这个选择是自己想要负责,还只是沃尔特的愿景了?
但是这一切都并不重要,至少这短短的一天里,他始终坚持了自己的信念。艾莉娜…母亲、珀莉,一张张脸庞在江渚的眼前闪过,哭着的…笑着的?怨恨的、愤怒的……有些他见过…有些却闻所未闻。
早已不知跑到哪个路口的江渚,意识变得浑浑噩噩,隐约他似乎看见了周围堵满了举着火把的人…人?好多人?他们在做什么?
然而怀里的那株变得新鲜明艳的鼠尾草,却在这时逐渐散发起阵阵异香,让江渚没有彻底陷入黑暗,而是保持着最后的一丝清明。
自己应该…做得沃尔特要好吧?